干 祖 望 學 術(shù) 經(jīng) 驗 點 滴 談中醫(yī)泰斗、中醫(yī)耳鼻喉科奠基人干祖望老以其深厚的中國文化功底與淵博的中醫(yī)學理論和嫻熟的臨床技能而享譽海內(nèi)外，茲摘錄筆者參與編寫的《名家教你讀醫(yī)案》中的干祖望耳鼻喉病醫(yī)案評述之片段，供同道賞析。
一、耳鼻喉病辨證闡奧干老強調(diào)“整體觀、辨證論治”是中醫(yī)理論的精髓，必須遵守推祟。整體觀是中醫(yī)特色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一是指機體的五官七竅等可通過經(jīng)絡與臟腑、體表、氣血等組建成一個不可分割的統(tǒng)—整體。二是指人體與周圍環(huán)境的統(tǒng)一性。在診治中，整體觀始終與生理、病理、辨證、用藥聯(lián)系在一起。如咽喉干燥是因夏季濕重陰霾，濕濁困遏脾胃，不能運化津液上濡咽喉所致，須予芳香化濁，助脾運化，則使脾胃困遏獲解，律液得運，咽干即潤。
干老常從四診中尋找疾病微妙的特點，作為剖析明辨的手段，所謂“一滴水中窺天下”。如舌有裂紋，進酸、咸等食物時有刺激痛者，即為氣陰虛證；如其不痛，即為生理性的。再如
耳鳴病證，有共鳴音，且音調(diào)高、音量大，拒納外來噪音(即聽到外來噪音而心煩)者為實證，反之則多為虛證。又如咽炎之咽干，有毛澀燒灼感，多為五志之火，屬實證或虛實夾雜；若疲勞、多言即咽干不適者，多為脾虛不能布達津液于咽喉。它若咽
喉異物梗阻感，以進食即有，不進食則無者，應高度考慮為食管新生物及其它器質(zhì)性病變；而咽炎、
咽異感癥多為空咽或不進食時有異物梗阻感，在進食時其癥狀反而消失或舒服。對有些疾病經(jīng)西醫(yī)應用抗生素、輸液后舌苔膩濁，屬西藥副作用，不能診斷為中醫(yī)的濕濁證。凡竅病疼痛多為火證。然微痛微干為虛火；干甚痛劇為實火。咽癢即咳，新作者為風邪侵喉(咽)，久作者為風邪困伏肺經(jīng)；若微干微痛微癢，常以夜甚者，為相火上炙咽喉�？跉鉂庥簦緦�
胃熱，但有
齲齒者例外。
眩暈直立即甚，得臥則減者，多為清陽不升，反之則為
肝陽上亢。鼻塞者，運動后即暢，為微循環(huán)障礙，瘀留鼻甲使然。
干老認為在耳鼻喉科，單用四診還不夠。尤其是孔竅有病，而全身或臟腑癥狀表現(xiàn)不明顯，出現(xiàn)無證可辨的情況，就必須輔以現(xiàn)代醫(yī)學手段的檢查（干老名其為“查診”)，如內(nèi)窺直視孔竅，洞察局部的變化，用來作為辨證的資料及依據(jù)，以彌補四診的不足。如中耳腔積液，經(jīng)穿刺抽吸到清稀淡黃色液體者，為肺氣失宣、飲停耳竅；若液體粘稠其色深黃，乃痰濁凝聚耳竅。查見鼓膜混濁或菲薄者，多為腎虛。而鼓膜輕度充血、鮮紅、疼痛系風熱之邪上擾。若痛劇鼓膜充血呈血泡樣，有搏動感，為肝膽實火。若見鼻甲肥大，粘膜淡紅，收縮良好，為風寒襲肺；粘膜鮮紅為熱邪犯肺；若鼻甲肥大而色呈紫暗、收縮欠佳，乃瘀留鼻竅；粘膜淡白而鼻甲肥大不顯者，為氣血兩虧；若粘膜蒼白，伴有狂嚏、清涕滂沱、鼻癢者，多為肺寒衛(wèi)弱。若鼻塞而查見鼻腔空曠、干燥結(jié)有涕痂，為肺腎陰虧。查見中鼻道有膿涕潴積，多為膽移熱于腦；下鼻道積有濁涕為
肺熱證。見咽部粘膜充血紅艷為風熱或胃熱；充血黯晦為瘀滯證；鮮紅為相火偏亢；紅白相雜少液，為肺
腎陰虛；若充血不明顯，伴見表面附白色透明分泌物，多為脾虛生痰。咽后壁淋巴濾泡散在性增生，其病在肺腎；團團增生其病在脾土。喉鏡查見聲帶充血，艷紅多為風熱；紫黯多為氣滯血瘀；黯紅而瘦小欠潤澤多為
陰虛火旺。若聲帶肥厚、息肉、小結(jié)呈蒼老色滯者，多為血瘀夾痰；嫩澤淡白如水泡樣者，多痰濁夾瘀；聲帶閉合不全呈梭縫者，多中氣不足；后端呈三角縫者為
腎不納氣。
評述：干老以一個中醫(yī)大家的淵博學識，以“滴水窺天”的過人才度，以畫龍點睛之筆、字珠句璣之語，為世人勾勒出了或虛實夾雜、或寒熱交錯，既變化莫測、又清晰可辨的耳鼻喉病證診斷之全息圖，令人耳目一新，后學若能悉心學習，深刻領(lǐng)會，必將大益臨床。
二、耳鼻喉病用藥發(fā)凡干老認為，辨證施治的方法應該是“固定安排，靈活應用”。所謂固定安排，一是指每個病有常見的證型，每個證型有常用的治療大法和代表方劑；二是指五官有一定的歸經(jīng)屬臟，例如耳為腎之竅，舌為心之苗等等。但是，因臨床證候千變?nèi)f化，故而處方用藥也必須因人因時因病因證制宜，病位的歸經(jīng)屬臟的分析也應該靈活。假如死搬教條，墨守成方，往往鑄成大錯。
例如，
急性咽炎和
急性鼻炎，都可由風熱之邪引起，治療大法也可以相同，處方也都可選桑菊飲、
銀翹散之類，這就是中醫(yī)“異病同治”的原則。但是，兩種病的病位不同，前者在咽，后者在鼻，因此用藥還是應該有所區(qū)別：前者可加入
山豆根、
蟬蛻、
金果欖、
射干等；后者可加入
辛夷、
蒼耳子、馬
兜鈴等。這就體現(xiàn)了同中有異，靈活應用。為便于臨床實際運用，干老從藥物歸經(jīng)、中西醫(yī)的病證名、癥狀與體征等角度，將耳鼻喉病的用藥習慣與規(guī)律進行了提綱挈領(lǐng)的歸納，為后學者帶來極大方便。
1.耳
一般引經(jīng)藥：
苦丁茶、
夏枯草。
耳閉氣塞：
菖蒲、
路路通、
馬兜鈴、
柴胡。
肝陽上升致疼：石
決明、
天麻、
鉤藤、
荷葉、白蒺
藜。
腎陽虛致耳鳴
耳聾：
補骨脂、
肉蓯蓉、
仙靈脾、
仙茅、
蛇床子、
韭菜子。
腎陰虛致耳鳴耳聾：杞子、
墨旱蓮、
女貞子、
桑椹子、
龜板、
鱉甲。
神經(jīng)性耳鳴耳聾：
磁石、
五味子、
黑芝麻、胡
桃肉、
葛根。
2.鼻
一般引經(jīng)藥：辛夷、
白芷。
風熱致頭疼：
蔓荊子、
桑葉、
菊花、
藁本。
鼻塞，鼻甲收縮良好：
升麻、葛根、
石菖蒲。
鼻塞，鼻甲收縮不良：
桃仁、
紅花、
乳香、
沒藥、
五靈脂、
三棱、
莪術(shù)。
鼻塞，遇寒而作：
桂枝、
細辛、
蓽撥、
蓽澄茄。
鼻涕量多：
魚腥草、
鴨跖草、
鵝不食草、金
蕎麥。
鼻涕黃濁：
龍膽草、
黃芩、
山梔、
蘆根、桑
白皮、白芷、辛夷。
鼻涕清白：
訶子肉、蓽澄茄、細辛、
魚腦石。
鼻涕帶臭氣：
藿香、
佩蘭。
3.咽喉
一般引經(jīng)藥：
桔梗、
馬勃。
風熱致疼：
薄荷、山豆根、
前胡、
牛蒡子。
熱毒致疼：
銀花、金鎖匙、金果欖、土
牛膝。
風熱致燥：
蒲公英、蘆根、
天花粉、生
石膏、
大青葉。
陰虛致燥：
黃精、
玉竹、
石斛、
玄參、
沙參、
麥冬、
阿膠、
烏梅。
扁桃體腫大：
掛金燈、毛茨菇、
馬鞭草、
白芥子。
分泌物過多：
天竺黃、
萊菔子、海
蛤粉。
實證作癢：
茜草、
紫草、
荊芥炭。
虛證作癢：
黃柏、
知母。
聲門
水腫：膽
南星、
竹瀝、白
僵蠶、
楮實子、
皂角刺、
猴棗粉（小兒用)。
咽喉異物感：
厚樸花、
山楂、
沉香曲、
蘇梗、
半夏、
旋復花、
代赭石、
陳皮、fo手、焦
麥芽。
急性嘶啞：蟬蛻、射干、
麻黃、菖蒲。
亞急性嘶�。喝R菔英、
胖大海、
羅漢果。
慢性嘶�。河窈�、
血余炭、
鳳凰衣、
白蜜、
雞子清。
評述：干老所述，乃是以患者特異性癥狀、體征作為臨床遣方選藥的著眼點，簡明直樸，切合臨床，利于普及與推廣，代表了當代中藥臨床應用思路的一種模式。但必須明確，這種用藥思路仍然須以辨證施治為前提，而不可視其為對“癥”治療，亦不可因此誤入對“病”不對“證”地堆砌大隊同類藥物之歧途。干老所言引經(jīng)藥（歸經(jīng)理論與之類同)之說，我們認為，只是某些醫(yī)家（“引經(jīng)報使”、“分經(jīng)論治”語出張元素)對中藥應用經(jīng)驗的一種理論歸納，它提示某藥對患病臟腑、經(jīng)絡具有相對的親和性、趨向性、特異性作用，如同為清熱藥，而黃芩則擅清肺（上焦)熱，
黃連擅清胃腸（中焦)熱，黃柏擅清泌尿道、盆腔（下焦)熱，應該辯證看待這一學說，不可執(zhí)拘。清?大醫(yī)家徐靈胎早就告誡：“不知經(jīng)絡而用藥，其失也泛，必無捷效；執(zhí)經(jīng)絡而用藥，其失也泥，反能致害。”
無論采取何種思路或理論來指導臨床用藥，都必須遵循中藥臨床應用規(guī)律，正如國醫(yī)大師何任先生所言：“用藥如用兵，言藥之不可輕用。然用之得當，又未嘗不應手取效。何以致之？乃熟讀本草，深諳用藥法程而已。凡用藥，先須知其味之辛、苦、甘、酸、咸；其性之有毒無毒；其氣之寒、熱、溫、涼、平；知其所入臟腑；知其升、降、浮、沉，以類相從之用；知其宜、忌；知其用量之多寡，方能按藥性而合彼病情。余以為業(yè)醫(yī)者，于藥性之義蘊，務必得其要領(lǐng)。雖聰穎之士，亦當溫而時習之。乃至皓首窮年，亦未可怠忽。庶幾方能為民人造福。”（何任.《湛園醫(yī)話》)三、耳鼻喉病經(jīng)方舉隅 1.
桂枝湯與
腎氣丸 干老指出，急性
過敏性鼻炎，表現(xiàn)為噴嚏頻作，清涕不斷，鼻塞失嗅，遇寒更甚，苔薄白，脈浮；局部檢查：鼻粘膜蒼白，鼻甲水腫，有水樣分泌物。證屬肺經(jīng)感受寒邪、失其調(diào)和，可用桂枝湯溫肺祛邪，調(diào)和肺氣。也可酌加
蟬衣、
地龍(急性的)、
徐長卿(慢性的)之類以加強脫敏能力，衛(wèi)虛者尚可加
黃芪。
慢性過敏性鼻炎病程漫長，微寒微風即狂嚏連綿，涕清如水；局部檢查：粘膜蒼白；鼻塞似有似無，嗅覺正常；身寒怕冷，四肢不溫，便溏神萎；舌白苔薄，，脈沉遲微弱。證屬腎陽虛怯，用腎氣丸可效。
評述：桂枝湯為《
傷寒論》第一方，現(xiàn)代臨床已用于30多種疾病的治療。干老以之治“肺經(jīng)感寒”之急性過敏性鼻炎，可信可效。而用腎氣丸治慢性過敏性鼻炎，亦是經(jīng)驗有得之言，江厚萬臨床常適證用之，效果確切（請參見本輯“集創(chuàng)良方祛百病”)。
2.
白虎湯、白虎加
人參湯
干老認為，
鼻衄理當責之肺經(jīng)，但陽明之脈挾鼻，因之衄血少者固宜清肺，而大衄則必須清瀉陽明。白虎湯清胃止血，最為理想。
齒衄從詞義上看，似屬牙齒出血而責之于腎。但實際上牙齒怎能出血?乃出之于齒齦，實屬陽明，故實證齒血，白虎湯最宜。
咽屬胃，凡風溫化火或?qū)崯崴卵恃�，白虎湯也為常用方。如體虛證實，咽紅口干的干燥性咽炎，則用
白虎加人參湯。誠如《成方切用》所謂：“白虎解熱，人參生津�！�
3.
黃土湯慢性鼻衄，屬
脾不統(tǒng)血者，施予
歸脾湯。但對長期衄血量不多，立特爾區(qū)完整無損，鼻粘膜蒼白；有凜寒少溫，腰酸神萎，小便頻數(shù)，甚至黎明
泄瀉，浮腫，脈沉遲微弱，舌瘦而淡苔薄，黃土湯最適合。若缺
伏龍肝，用
赤石脂代之。
評述：以白虎湯清瀉陽明治大衄與風溫化火或?qū)崯崴碌难恃�，白虎加人參湯治體虛證實，咽紅口干的干燥性咽炎；而用黃土湯治凜寒少溫、腰酸、溲頻、神萎，甚至黎明泄瀉、浮腫之慢性鼻衄，前者涼瀉止衄，后者溫脾止血，實開辨治耳鼻喉
血證一大法門。
4.
麻杏石甘湯 急性喉炎常現(xiàn)聲音嘶啞或陡然失聲，喉頭干燥、灼熱疼痛，伴陣咳，甚至呼吸喘促。檢查見喉粘膜呈彌漫性水腫充血，苔黃或黃膩，脈大數(shù)�？砂�
發(fā)熱畏寒，疲倦納少，
便秘等，麻杏石甘湯可效。該方更適用于
白喉、急性
喉阻塞等，但量須加重。本方減去石膏，為
三拗湯，治暴聾、耳鳴頗效。如配合吹藥效更好。
另慢性鼻竇炎在諸方失效時，用麻杏石甘加魚腥草、地龍亦佳。
評述：麻杏石甘湯出入治急性喉炎與慢性鼻竇炎，是對經(jīng)方治療病證范圍的擴展，但干老一貫秉持“辨證論治”、“隨證施方”的學術(shù)主張，臨證時總是以“證”為憑，后學切不可曲解之。
5.
五苓散凡急、慢性卡他性中耳炎、
急性化膿性中耳炎炎癥消失而膿性分泌物仍多者，可用此方。它有利濕下行作用，能促使分泌物減少以至消失。
評述：五苓散為主治“蓄水證”與“水逆證”之名方，干老用治“急、慢性卡他性中耳炎、急性化膿性中耳炎炎癥消失而膿性分泌物仍多者”，為活用經(jīng)方樹立了典范。
6.
葶藶大棗瀉肺湯
本方專治以鼻塞為主癥的
慢性鼻炎，對雖長期鼻塞，鼻甲肥大但收縮良好體壯者，其病機正如《齊氏醫(yī)案》所言：“世俗皆以為肺寒，但解表通利辛溫之藥卻不效。殊不知肺經(jīng)素有火邪，火郁甚則喜得熱而惡見寒，故遇寒便塞，遇感便發(fā)也。治法宜以清肺降火為主，而佐以通氣之劑。”《景岳全書》更謂：“大都常塞者多火，暴塞者多風寒�！倍闼炚切梁疄a肺藥。張山雷又謂：“
葶藶子苦降辛散而性寒涼，故能破滯開結(jié)�！北亲娱L期堵塞，即是“滯”、“結(jié)”之謂。但本方對于體虛之人應慎用。
評述：以
葶藶大棗湯辛寒瀉肺治療以鼻塞為主癥的慢性鼻炎，一改“鼻塞即肺寒”之偏見，可謂匠心獨具。
7.
豬膚湯
干老常取用本方治
慢性咽炎及
萎縮性鼻炎，因清·王盂英《隨息居飲食譜》謂：“豬膚甘涼，清虛熱，治下利、心煩、咽痛”也。
取鮮豬皮約500g，加水以武火煮熟后，轉(zhuǎn)用文火煮5～6小時，使之稀爛如膠狀。如有小塊，可用手加以捏爛，用篩子過濾。再加
蜂蜜、大米粉各250克，攪勻(冬天可在文火上攪拌)，冷卻，瓷器收藏。每天晨昏兩次，每次1～2匙，開水沖化，一次飲服。
評述：唐容川認為：“豬膚是豬項皮，仲景以之治咽痛，是取其引歸于項之義�！备衫弦运幨惩粗矾煶Ｒ婋y愈之疾，乃發(fā)揚岐黃絕技，解民眾疾苦之楷模，當引起學界高度重視。
8.
竹葉石膏湯
亞急性咽炎好發(fā)于素體陰虛之人，主癥為咽干口燥，
灼痛，伴有異物感或煙熏感，甚至泛惡欲嘔。局檢：咽粘膜彌漫性充血，甚至小血管擴張暴露，后壁淋巴濾泡增生、暗紅，也有兩側(cè)束肥腫者，乃胃陰不足，胃火上炎，治用該方最佳，但宜去半夏。
評述：辨體與辨證有機結(jié)合而后施方，則更易做到“方證的對”，其療效必將大增。我輩切勿忽視。
9.射干
麻黃湯、
甘草干
姜湯
前方常用于聲嘶啞、失音癥。只要沒有嚴重的外感和明顯的熱證均可。但細辛與五味子可刪。
在喉科失音中，不乏寒逼肺金，致言出無聲之例，稱為暴瘖�！鹅`樞·憂恚無言》：“寒氣客于厭，則厭不能發(fā)，發(fā)不能下至，其開闔不至，故無音”者，即指此。甘草
干姜湯中，干姜散寒溫中、疏通氣道，配甘草以“入辛熱藥，溫散血中之結(jié)”（《得配本草》)，使陽氣得以宣和。發(fā)音本賴氣之鼓舞，內(nèi)臟一溫，真氣一鼓，則聲音即能發(fā)出。
評述：射干麻黃湯用于嘶啞、失音癥，甘草干姜湯治暴瘖，體現(xiàn)了經(jīng)方方證明晰，藥簡效宏的特點，后學當進一步學習之，實踐之。
我們拜讀干老所列舉其臨床習用的經(jīng)方12則之后，似有如下啟悟：
（1)有必要對經(jīng)方進一步加以界定。所謂經(jīng)方，其說有二。一說指漢代以前方書中之方劑為是，二說指后世醫(yī)家多以漢代張仲景之《傷寒雜病論》所載之方為是。我們主張從于二者。劉渡舟先生指出：“‘經(jīng)方’藥少而精，出神入化，效如桴鼓。經(jīng)方不僅是指其代表的方劑，還指其代表的方證及獨特的指導理論。它是經(jīng)過歷代醫(yī)家長期臨床驗證，具有確切療效的方劑�！�
（2)經(jīng)方辨證重視癥狀反應，略于邏輯推理。先由經(jīng)驗方的積累，到諸多方證，由諸多方證分類而產(chǎn)生八綱、六經(jīng)辨證，也就無須用五行學說去推理。六經(jīng)辨證是區(qū)別于其他中醫(yī)理論的關(guān)鍵。對于同一個病證，依據(jù)中醫(yī)理論可以從不同角度進行辨證，如遇有“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fā)奔豚”這一證候時，倘若用五行、五臟辨證則會出現(xiàn)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辨證結(jié)果，而經(jīng)方辨證從癥狀反應認證只有一個結(jié)果、一個方證，那就是桂枝加桂湯（馮世綸，張長恩.張仲景用方解析〔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2004.6-9.)。中醫(yī)學家岳美中老先生一語破的：“苦悶彷徨之中，又重讀張仲景的《傷寒論》《金匱要略》（前此雖然學過，但未入細)。見其察癥候而罕言病理，出方劑而不言藥性，準當前之象征，投藥石以祛疾。其質(zhì)樸的學術(shù)，直逼實驗科學之堂奧�！�
質(zhì)言之，經(jīng)方理論從實證科學的角度為切入點，緊緊抓住方與證兩端，以方名證，方證對應，“有是證用是方”，“無是證不用是方”。其方證名不僅代表其方藥組成及功用，而且還代表了病位、病情，即六經(jīng)所屬。如桂枝湯證，它代表方藥組成是桂枝、
芍藥、
生姜、大棗、
炙甘草，功用是調(diào)和營衛(wèi)、發(fā)汗解表，病位屬太陽病。
（3)經(jīng)方大師胡希恕先生說：“經(jīng)方雖小，但類既全而法亦備，類者，即為證的類別；法者，即適證的治方�！弊阋姶髱煂⒎脚c法視為一體之兩面，所謂“方者，法也，法者，方也”。在中醫(yī)不斷走向西化與異化的今天，進一步重溫經(jīng)典與大師們的思想顯得尤為必要和重要。
四、學術(shù)創(chuàng)新
干老為建國后年齡最長，讀書最多，臨證最久，筆耕最勤的老中醫(yī)之一，故其在中醫(yī)的學說與學術(shù)方面，均有超凡之建樹。前文所述仍有掛一漏萬之憾，故再尾綴數(shù)語。
喉源性咳嗽是由干老在1989年最早提出的病名。病前均有
上呼吸道感染史，經(jīng)治其它癥狀消失而咳嗽不愈。是諸多咳嗽證中的一種特殊癥狀，與其他臟腑所致咳嗽明顯有異，相當于現(xiàn)代醫(yī)學上呼吸道綜合征的一個類型。
其病機為風燥傷津，咽喉失濡，其辨治分為5型：
① 邪困肺經(jīng)型，以三拗湯加地龍、蟬蛻、桔梗、蘇梗、
蘇子等，病久入絡者加荊芥炭；② 火熱獨盛型，以
導赤散加燈
心草、蘆根、茅根、茜草、紫草、
旱蓮草等，后三味藥為干氏三草清熱
脫敏湯；③ 胃火腎虛型，以
玉女煎加蘆根、沙參、
杏仁、馬勃等)；④ 津液虧損型，以
增液湯加沙參、桔梗、甘草等；⑤脾衰土弱型，以參苓
白術(shù)散減
蓮子、
砂仁、苡仁，加
百合、杏仁、升麻等。
2. 首提多涕癥
多涕癥病名乃1980年由干老最早提出（見《中醫(yī)耳鼻喉科師資培訓班講義》)。多見于對疾病抵抗力差，外易為六yin所侵，內(nèi)易為乳食所傷之小兒。肺在液為涕。兒科名醫(yī)萬密齋《育嬰家秘·卷之一·五臟論治總論》謂：“人皆曰：肝常有余，脾常不足。”但干老認為：“心常有余，肺常不足�！惫识嗵榘Y多為外感內(nèi)傷之寒邪損傷脾肺之陽，脾土虛弱不能制濕，而濕自內(nèi)生，肺陽氣虧虛通調(diào)水道失司而涕從鼻出。他根據(jù)王子接《絳雪園古方選注》謂：升陽
益胃湯，益脾肺之氣，升胃之陽，祛脾胃之寒濕，清陽得升，濁陰得降，多涕癥可愈。臨床實踐表明，此方確有效驗，值得進一步研討。
3. 首倡耳鼻喉病炎癥重者當清肝膽系熱
干老認為耳部的感染性疾�。槐歉]炎膿涕黃綠；聲帶炎癥充血；舌邊嚴重蝕爛，當用
龍膽瀉肝湯、柴胡
清肝湯泄肝膽系熱。因為肝膽經(jīng)脈附于耳；膽移熱于腦而致辛（？)頞
鼻淵；聲帶屬筋，肝主筋；舌從部位分，兩邊屬肝膽。耳鼻咽喉口腔的其它炎癥，一般屬非肝膽系熱，癥狀較肝膽系熱為輕，可用甘寒或苦寒解毒法。
（1)口腔粘膜白斑的診斷，大多有賴于組織病理切片檢查。古醫(yī)籍沒有“白斑”這一病名，一般混跡于口干、口燥、口糜、口舌疳腐等病證中。因本病易致癌變，故干老對此病孜孜求索，終以辨證為主，結(jié)合辨病分型，總結(jié)出8種治法，獲效佳良。
① 活血化瘀
為治白斑的主法，適用于各種類型的白斑，尤其是局部僵硬、粗糙者。采用此法，不一定具備舌紫、脈澀等瘀血指征。癥輕或體弱者，宜養(yǎng)血活血法，方選紅花桃仁湯（《癥因脈治》方)，加
蒲黃、五靈脂、
薔薇根、落得打等；白斑硬、厚，病情頑固，而體較強者，方選
下瘀血湯或抵當湯活血破瘀。
② 芳香化濁
③ 健脾利濕
④ 清心瀉火
適用于白斑在舌上，且粘膜充血者，或伴心煩
失眠，尿短赤等。方選導赤散加黃芩、黃連、茅根、燈心等。
⑤ 清熱涼血
適用于口腔粘膜紅白相兼，紅處色艷于正常，甚則為絳紅色者。方選
犀角地黃湯加
丹參、紫草、玄參等。
⑥ 滋陰養(yǎng)血
適用于白斑粘膜干燥，無潰瘍，口干不欲飲或飲不多，便較干者。方選沙參麥冬湯加石斛、蘆根、杞子、桑葚子、制首烏等。
⑦ 溫陽散寒
適用于白斑僵硬，周圍粘膜色淡，口淡不渴，或形寒怕冷，肢清者。方選桂附八味丸去
丹皮、澤瀉加仙茅、仙靈脾、
杜仲等。
⑧ 益氣扶正
適用于白斑周圍不充血，體虛或白斑手術(shù)切除后恢復期，或免疫功能低下者。方選四君子湯或
補中益氣湯去柴胡，加黃精、葛根等。
（2)辨病分型選方
① 皺紙型
斑呈乳白色，平或稍高于周圍粘膜，界限清楚，表面如皺紋紙樣，患者有局部粗糙感，但無壓痛。治宜活血化瘀。
斑較厚，高出粘膜面，表面不平，粗糙感明顯。治宜活血化瘀�？谇桓稍锩黠@者，配滋陰養(yǎng)血；斑位于舌上者，配清心瀉火。
③ 顆粒型
在充血發(fā)紅的粘膜上有顆粒狀白色角化隆起，表面不平，進食時可有刺激性疼痛。宜采用清熱涼血，配活血化瘀。應選偏于寒涼或平性的活血藥。
④ 糜爛型
白斑上有糜爛或潰瘍，且時間較長，易反復發(fā)作，有時伴粘膜皸裂，進食或局部受刺激時，痛感明顯。以芳香化濁為主，配健脾利濕及活血化瘀法。另可配合使用
綠袍散、
錫類散等外用藥。若白斑手術(shù)切除后，宜用益氣扶正和滋陰養(yǎng)血。
5. 研創(chuàng)良方
干老臨床雖70余載，但其本著精益求精的精神，所自定方劑不多，今介紹其中的5首，供讀者參用。
① 升清流氣飲：由升麻、
青皮、黃芪、
木香、
蘇葉、
大腹皮、
烏藥、柴胡、
川芎、菖蒲、蔓荊子組成。功能調(diào)理氣機，升清開竅。主治航空性中耳炎。
方解：本病是由于處在大氣壓力變異的環(huán)境中，鼓室內(nèi)氣壓與外界氣壓極不平衡，由此而發(fā)生的
中耳損傷。表現(xiàn)為耳痛、耳鳴、閉氣和聽力下降。中醫(yī)向無此病，但近年來航空事業(yè)發(fā)展迅速，此病亦因之而日多。
② 鼻淵合劑：由
蒼耳子、辛夷、鴨跖草、薄荷、桑葉、蘆根、白芷組成。功能疏風清熱，排膿消炎。主治慢性鼻竇炎急性發(fā)作、急性鼻竇炎。
加減：如
頭痛嚴重（一般鼻竇炎僅為鈍痛)，涕出膿黃厚濁者，加夏枯草、菊花，甚至龍
膽草；如鼻塞不通及嗅覺障礙，加石菖蒲、路路通；涕清白而多，加訶子肉、
石榴皮；涕中挾血者，加茜草、
赤芍。
④ 脫敏湯：由紫草、茜草、墨旱蓮、蟬衣、地龍組成。功能涼血疏風，脫敏止咳。主治一般過敏性鼻炎。
⑤ 丹青
三甲散：由三棱、莪術(shù)、
山甲、蟅
（請出版社改正)蟲、蟬衣、鱉甲、
昆布、
海藻、桃仁、紅花、落得打組成。功能破氣消瘀，攻堅化痰。主治聲門慢性病，以聲帶長期水腫，室?guī)乐啬[脹增生以致將聲帶全部或部分覆蓋。披裂嚴重腫大如槌。發(fā)音長期嘶啞，各種治療均無效。并排除惡性腫瘤者。
五、獨特的養(yǎng)生之道
干老如今已享年101歲，雖聽力有所下降，只能靠文字交流，身子活動稍欠靈活，但仍頭腦清醒，思維敏捷；視物清楚，照樣看書看報、寫文章、批改論文。他所言“上班上至90歲，壽年100歲”，業(yè)已成為事實，近又講要活到110歲……，他向世人所昭示的一位老中醫(yī)的長壽之秘——“童心、蟻食、龜欲、猴行”八字妙訣，本身就足以讓岐黃之學再一次皙皙生輝！
干老的養(yǎng)生之道，總結(jié)起來，就是一句話：認真地向動物學習。
1.童心永留存
“童心”即赤子之心。一為純潔無邪；二為簡單，全心用在事業(yè)上；三為樂觀，少為七情所傷，長期生活在“泰上忘情”的境界中，則“形全精復，與天為一”而長生。
2.蟻食不損壽
“蟻食”，指不揀食（像
螞蟻一樣什么都能吃)與吃得少（因《內(nèi)經(jīng)》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
3.龜欲心舒暢
“龜欲”，龜被視為長壽的象征，更具“與世無爭”、“一無奢望” 、“寡欲”的習性。但必須指出， “龜縮”，是指針對名、利、富、貴而言。凡涉及大是大非，則應挺身而出，否則這樣的養(yǎng)生是“茍活”。
4.猴行身敏捷
“猴行”，猴子反應敏捷、行動輕快，具有朝氣與活力。要做到這一點，一言以蔽之，曰：“勤勞不懶”。
另外干老還強調(diào)指出：藥物對人來說，是治病，急救之品，而不是養(yǎng)生品。凡小病
大藥、淺病重藥、無病進藥，都是有害而無益于身體健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