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壽夭不齊者,由稟氣之濃薄,非關清濁也。賢者清,愚者濁,由性之明暗,而使氣之清濁也。蓋氣者,命也,以氣聽命于性,故稱性命。是故賢者之夭,以其氣薄而性明也;愚者之壽,以其氣濃而性暗也。所以君子之攝生也,非僅保守氣血,以冀延年而已。故曰∶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是保其德,即為保其壽也。何也?氣稟于天,非我所主,德之不修,我之罪也,何有于壽哉!賢者素位而行,順天地自然之氣化,不喪其所稟,明德樂道,垂范后世,其壽孰加焉。
愚者不然,縱欲敗德,以喪其所稟,取藥食培氣血,以貪其生,既無益于世,或自招禍患,則壽不如夭之為福也。然圣人有教無類,萬物并育,不論賢愚,皆欲使其遂生,以全其所稟。既明其生化之理,又教以攝養(yǎng)之方,戒以致病之由,施設藥治之法,嗚呼,可謂仁之至、慈之極矣。夫善能攝養(yǎng)者,則無病,無病則焉用藥治哉!故攝養(yǎng)為保生之本也。其所以致病者,由外感六氣,內(nèi)傷七情,故凡起居服食,必順夫天地氣化流行之序,隨時防慎,以避外來之邪,懲忿窒欲,清心節(jié)勞,以免七情之害。如是則一身陰陽氣血,和平調(diào)達,自鮮病患夭札之苦。然一身氣血,隨心所使,心定神安,氣血自固,雖有外邪,亦莫能傷。故經(jīng)曰∶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nèi)守,病安從來。虛者,虛其心,則神自清;無者,無其欲,則精自固。天真元氣,從之生長,而精神固守于內(nèi),何病之有。則凡自愛其身者,不可不知此理也。茍能恬淡虛無,則動無不善,而德行自全,日臻于君子之域,既益當時,垂名后世,其為壽也,豈可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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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上古天真論》岐伯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數(shù),飲食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居,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
法于陰陽者,如所云∶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以順天地生長化收藏之氣也。和于術數(shù)者,如按摩、導引、針砭、藥餌之類,善于調(diào)和,以卻病也。飲食起居,皆有節(jié)度,不妄作勞。如是,故能盡其天年,至百歲乃去,是完其所稟,而不喪者也。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謂之虛邪賊風,避之有時,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nèi)守,病安從來。是以志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勞而不倦,氣從以順,各從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樸。是以嗜欲不能勞其目,yin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賢不肖,不懼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
虛邪賊風,義詳后疾病門《靈樞·九宮八風篇》。若養(yǎng)生之道,必以恬淡虛無,心自寧靜,而真氣生旺,精神內(nèi)守,則外邪不能傷也。上古稟質既濃,又無情欲 喪,故至百歲而動作不衰,正由渾樸之德全,而合乎天真之道。此即詳申上條之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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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六節(jié)臟象論》岐伯曰∶天至廣,不可度;地至大,不可量。草生五色,五色之變,不可勝視;草生五味,五味之美,不可勝極。嗜欲不同,各有所通。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五氣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聲能彰;五味入口,藏于腸胃,味有所藏,以養(yǎng)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
人之五臟,具五行之性。草木果谷,由陰陽五行化生五氣、五味以養(yǎng)人。而人之嗜欲不同者,以五行之性,各有所通,則各有所宜?偛怀鎏煲詺狻⒌匾晕,食養(yǎng)于人。故天氣入鼻,藏于心肺,使五色明潤,聲音能彰,此陽氣達于表也;地味入口,藏于腸胃,而氣得味滋,味得氣化,氣味生化,津液相成,此陰氣充于內(nèi)也。陰陽充盛,則神自生旺矣。然氣味固為養(yǎng)生之本,如用之太過,使五行偏勝,則反傷臟氣,其義詳治法門,尤不可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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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岐伯曰∶能知七損八益,則二者可調(diào);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jié)也。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則強,不知則老,故同出而名異耳。智者察同,愚者察異,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有余則耳目聰明,身體輕強,老者復壯,壯者益治。是以圣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淡之能,從欲快志于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圣人之治身也。
七損八益者,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七七而天癸竭;男子二八而天癸至,八八而天癸竭,此陰陽氣血生旺衰竭之節(jié)度也。能知此理,則可順夫陰陽二氣之損益而調(diào)之;不知用此,則日以耗損,未老先衰。是故常人至年四十,而陰氣自半,正如一日而過午之時,起居衰矣;迨至五十、六十,則漸敗,遂有種種病態(tài)也。原其所稟,同出陰陽五行之氣,知調(diào)養(yǎng)與不知,則成強老之異名也。智者察其同稟之理氣,是為知本,以調(diào)養(yǎng)而固之;愚者察其強老之異態(tài),乃用飲食資助,是為圖末。治本,則有余為益;圖末,則不足為損。有余,則老者復壯,壯者益治。是以圣人為無為之事,即治本之道,所謂恬淡虛無,真氣從之也。圖末者,如藥餌培補之類,終不免于衰老。蓋藥餌只能培后天,而勞于有為之事,則先天日以消耗也。能固其本,則可與天地同壽而無窮。故圣人之自治其身者如此。斯言長生可以修養(yǎng)而至,即老子虛無自然之仙道也。廣成子曰∶毋勞爾形,毋搖爾精,乃可以長生。則是恬淡虛無四字,義理俱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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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四氣調(diào)神論》曰∶春三月,此謂發(fā)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fā)緩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此春氣之應,養(yǎng)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
養(yǎng)氣而曰調(diào)神者,神為氣主,神不清靜,則氣不能調(diào)。是故天道清靜無為,而其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出于陰陽升降自然之氣,故能循環(huán)不息。人稟天地之氣以生,故當隨順天地氣機,以為養(yǎng)生之道也。發(fā)陳者,升發(fā)冬藏之陳氣,生機始萌。故調(diào)氣者,當夜臥早起,以及賞而勿罰,皆順其生機,以應春氣者也。如逆之則傷肝,以肝屬木,主春令,生氣既傷,則無以資長夏氣;而夏令屬火,木傷不能資長心火,故交夏反為寒變之病,以其奉長者少,乃陽傷而陰邪起也。
夏三月,此謂蕃秀。天地氣交,萬物華實。夜臥早起,無厭于日,使志無怒,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則夏氣之應,養(yǎng)長之道也。逆之則傷心,秋為 瘧,奉收者少。冬至重病。
夏至陽極陰生,則陰氣上升,陽氣下降,陰陽相交,萬物生化,蕃茂秀麗,花英盛滿,將以成實。此時氣候始變,故當隨順其機,夜臥早起,避暑熱以納清氣;無厭日長而貪眠,致神氣昏困;使志無怒,怒則陽火暴逆不和,和則其氣得以疏泄;若所愛在外者,皆順其發(fā)泄之意,勿使郁遏,為養(yǎng)生之道也。心屬火,主夏令,如逆之則傷心氣,暑邪乘虛客之,其時腠開汗泄,則不之覺,至秋涼風外加,則暑邪內(nèi)發(fā),而成 瘧。 瘧者,纏綿難愈,以其暑濕內(nèi)閉,秋風外束故也。若此而資奉秋收之氣既少,則冬令為病更重矣。
秋三月,此謂容平。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使志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志,使肺氣清,此秋氣之應,養(yǎng)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奉藏者少。
暑退涼生,容象清肅,陰陽均平,故謂容平。天氣以急者,收整肅潔之象也,地氣以明者,郁勃穢惡消散也。故當早臥,以避風露,早起以資爽氣,以及無外其志,使肺氣清,皆應其收肅之氣機,為養(yǎng)生之道也。肺屬金,主秋令,如逆之則傷肺。肺傷則腎無資生之氣,而腎主閉藏,二便為腎之門戶,閉藏無權,則門戶失守,而大腸為肺腑,臟傷則腑氣不固,而食未消化,即從下泄,名飧泄也。此由奉藏之氣少,致腎失司而腸不固也。
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夜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養(yǎng)藏之道也。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奉生者少。
冬三月,天氣盡入于地,故萬物歸藏。陰寒令行,則水冰地裂,陽既潛伏,不可擾動。早臥晚起,避寒就溫,以防外邪。使志若伏、若匿等者,皆順其閉藏之候,為養(yǎng)生之道也。然就溫暖,亦不可太過,使開泄皮膚,奪其陽氣。是逆其閉藏之令,則傷腎,腎傷不能生肝木,肝主筋,筋病則為痿為厥,以其失于閉藏,則奉生之氣少也。
天氣清凈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陽氣者閉塞,地氣者昌明,云霧不精,則上應,白露不下交通,不表萬物命,故不施,不施,則名木多死。惡氣不發(fā),風雨不節(jié),白露不下,則菀 不榮,賊風數(shù)至,豪雨數(shù)起,天地四時不相保,與道相失,則未央絕滅。惟圣人從之,故身無奇病,萬物不失,生氣不竭。
此舉天地氣化,表人身失養(yǎng)之病,以明天人合一之理,以證上文之義也。夫積陽為天,藏德者,蓄積之義;不止者,健運不息,故永不下墜也。天地為陰陽之體,日月為陰陽之用,天氣光明,由于日月,設天自明其明,則日月反不能明,體用倒置,猶夫人之邪害空竅而昏蒙也。何也?空竅本清陽之氣所行,若體用倒置,則陽氣閉塞而不宣,地之濁氣上冒而昏蒙不明,正如人之邪害空竅也。故其上應,則云霧濁而不精,而白露壅遏,不下交通。蓋云為地之陽氣上升,露為天之陰氣下降,陰陽之氣閉塞郁冒,而不相交通,則不能表萬物之命而施生化。表者,舒展之謂。以故草木多枯 而死。乖惡之氣不得發(fā)散,則賊風數(shù)至,豪雨數(shù)起,四時氣化無序,與道相失矣。若人能恬澹虛無,不勞心神,如天之清凈無為,藏德蓄積,自然日月并明,陰陽之氣健運,而生化不息也。如其情欲勞擾,則性天自用其明,正如日月之反不明,而體用倒置,則一身氣血錯亂而不生化,必至未央而絕滅。未央者,未到中央,猶未及半之謂,未到中年而夭亡也。惟圣人恬淡虛無,而體靜用明,故能從天地化機,補偏救弊。不失其道,則身無奇病,亦如天地氣化不乖,則萬物不失其命,而生生之氣不竭也。志于養(yǎng)生者,可不究心此理哉。
逆春氣,則少陽不生,肝氣內(nèi)變;逆夏氣,則太陽不長,心氣內(nèi)洞;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jié)M;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
此承上文,言不順天地氣化而致病者。故逆春氣,則少陽不能發(fā)生,人身少陽之氣,由肝出膽,故膽經(jīng)稱少陽,陽不發(fā)生,而肝膽為表里,故肝氣內(nèi)變?yōu)椴∫;逆夏氣,則太陽不能長旺,以肝木生心火為太陽,小腸為心腑,故稱太陽經(jīng),與心為表里,陽不長旺,故心氣內(nèi)虛,若空洞無主也;逆秋氣,則太陰氣不收肅,太陰者肺也,肺失清肅,則虛火上逆,故病焦灼而胸滿也;逆冬氣,則少陰不藏,少陰者腎也,腎主閉藏,為生氣之源。蓋元陽根于至陰,如坤下起復,既逆冬氣而乏藏納,則生發(fā)之氣少,猶坤下不能起復,故腎氣獨沉,而春陽不能升旺矣。此以肝、心、肺、腎四臟,主春、夏、秋、冬、生、長、收、藏之氣,而分少太陰陽,與手足三陰三陽經(jīng)之分少太者,各有義理不同。以春夏陽升,主生長,故言少陽、太陽;秋冬陽降主收藏,故言太陰、少陰,由陽辟而陰闔也。可知臟為根本、為體,腑與營衛(wèi)經(jīng)絡為枝葉、為用也。故下文言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者,順其闔辟之氣,以養(yǎng)根本也。順其闔辟,必當調(diào)之和之,非補之助之之謂。上言逆之者,逆其闔辟之氣,則絕其生化之機,故傷之為甚,而生百病矣。
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沉浮于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 疾不起,是謂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從陰陽則生,逆之則死,從之則治,逆之則亂。反順為逆,是謂內(nèi)格。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后藥之,亂已成而后治之,猶渴而穿井,斗而鑄兵,不亦晚乎?
此總結上文順時調(diào)養(yǎng)之理法也。人與萬物,同稟陰陽氣化而生。m.gydjdsj.org.cn/Article/而陰陽出于太極,故陰陽互相為根。春夏陽令則養(yǎng)陽,秋冬陰令則養(yǎng)陰,是養(yǎng)其根本,則太極之生機不息,而與萬物并育,為生長之門戶也。如逆之則伐其根本,壞其天真矣。故陰陽四時者,萬物由之而生化,終而復始,循環(huán)不息,而為死生之本也。逆之則害,從之則吉。惟圣人能從其道而行之,愚者不悟其理,必當謹佩圣教,而遵守之,庶可免害而保生。倘反順為逆,則身內(nèi)元氣,先已乖格不和,無論外邪之病矣。如是而后施治,猶渴而穿井,斗而鑄兵,何濟于事哉!若其虛m.gydjdsj.org.cn/zhuyuan/邪賊風,四時皆有,更當知而避之,義詳病證門中,即所謂治未病之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