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山,鄉(xiāng)試旅中飲冷露臥,因病下痢,日百余次。少腹痛墜,繞臍氣塊如石,數道上攻,左脅更甚,痛叫不己,胸膈若燒,肛門如烙,小便熱澀,氣街大筋突起,跳動鼓指,發(fā)手熱氣下于兩股,狀如湯沃,陽縮囊縐,蜷臥膝冷,譫語離魂,不食數日矣。
此其中焦寒濕,上下俱熱。常人胃土右降,則甘飲食,脾土左升,則化水谷,胃降則甲木不逆,脾升則乙木不陷,木氣無郁,故上下沖和,痛脹不生。飲食寒冷,傷其脾陽,不能蒸水化氣,水谷并下,注于二腸。水氣浸yin,脾土濕陷,抑遏乙木,不能升達,肝氣郁沖,故生痛脹。木以升泄為性,既不上達,則下決二陰,以泄糞溺。水在二腸,不在膀胱,故小便不開而大便不闔。水去土燥,肝脾升運,泄利自止。脾陽陷敗,www.med126.com寒濕愈增,則泄利不止,遂便膿血。蓋乙木直升,糟粕順下,隧道無阻,故脂血不傷。乙木郁陷,滯氣梗塞,糟粕不能順行,脂血摧剝,與之俱下,是以作痛。君火胎于乙木,溫氣陷遏,不得上化君火,故生下熱。濕邪yin蒸,脂血腐化,是以成膿。乙木陷于大腸,沉墜不升,是以后重。久而脂血傷殘,刮跡而去,侵及臟腑,中氣潰敗,是以死也。
陽明以戊土而化燥金,金燥則能收降,故陽明之氣,善于下行。太陰之濕,勝其陽明之燥, 則脾既下陷,胃亦上逆。 胃逆則甲木無下行之路,甲木化氣于相火,相火上炎,是以胸膈煩熱。君相同氣,二火燔騰,心神擾亂,是以譫語。膽木失根,相火郁升,營血不謐,是以魂離。膽位于左,經絡痞塞,是以結梗,下行無路,是以逆沖而上也。
氣沖者,陽明動脈,在毛際之旁,腿腹之交。陽明之氣,不遂其下行之性,故氣沖即氣街。郁蓄,而生跳動。 《靈樞。百病始生》:虛邪之中人也,其著于伏沖之脈,揣之應手而動,發(fā)手則熱氣下于兩股,如湯沃之狀。痿論:沖脈者,經脈之海,主滲灌溪谷,與陽明合于宗筋。陰陽總宗筋之會,會于氣街,而陽明為之長。陽明多氣多血,而沖脈又與諸筋總會陽明之氣街,穴腧充滿,故氣街之動脈常大。伏沖即沖脈之深而在脊者,風寒襲于沖脈,郁其經氣,盛滿莫容,走陽明而歸氣街,是以跳動鼓指也。是其上熱在于少陽,下熱在于厥陰,而上下郁熱之根,則由己土之濕,土濕之故,則由癸水之寒。
后世庸工以為痢證無寒,不知其熱并不在于中焦,況三焦皆寒,上下無熱者亦復不少,而以硝黃重瀉胃氣,濕寒愈增,輕則生鼓脹之病,重則死矣。大凡新秋病痢,皆暑夏生冷之所傷,俗醫(yī)以為暑邪,而用寒攻,無有不誤者也。
治法當瀉土濕而疏木郁,其熱盛者,涼行其滯,其寒盛者,溫行其結。令其脾燥肝升,凝結通達,瘀清腐掃,脂血調和,則痛墜全瘳,膿血弗下矣。至于歷代醫(yī)書痢證諸方,荒唐不經,未足深辨也。
西山平素尚儉,量腹而食,度身而衣,病不服藥,已至危劇。診之尚可救挽,而自分不起,意欲勿藥。謂半月以來,神魂迷離,精魄荒散,竊覺病勢已革,盧扁復生,恐難為力。君且莫喧,以擾余心。仆與西山童稚交善,解而慰之曰:今盧扁在此,公未見知耳。若得靈藥一匙,即可返魂,勿恐。用燥土溫中、行瘀散滯、清膽達木之方,強而飲之。一服而差,遂不再服。月余扶杖而行,善饑善后,食入俄項即下。問何以故?仆聞語大笑:公少服藥數劑,此成洞風矣。 《史·倉公傳》 :陽虛侯相趙章,齊淳于司馬皆嘗病此。公脾土未調,土郁風旺,疏泄水谷,腸胃空洞,風木不達,中氣難復也。問此可無患恐之?曰:趙章之病,倉公以為法五日死,公尚無子,那可惜此小費,為后世嗤耶!曰:淳于司馬何以不死?吾命在天,不在吾子之手。言之再四不聽,如此數月,后竟無恙。但右手戰(zhàn)麻,寫字艱難,每為考試所苦,終不服藥也。